文字／楊雅筑
口述／平松佑介
攝影／剣持悠大、樹音
圖片提供／平松佑介

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台日展出過程全紀錄

「好想去日本喔！」在大疫之年裡，台灣人時常如此嗟嘆著；然而，不只台灣人如此，日本朋友也心心念念著再訪台灣。在此之際，高圓寺小杉湯的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台日展便開創了疫情下台日文化交流的嶄新可能性，更讓人看見，無論疫情如何肆虐，也無法阻攔兩地居民以泡湯為引，跨越國境來場文化交流的決心！

2021年9月，高圓寺小杉湯揭開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台日展序幕，瞬間成為許多日本人抒發思台之情的好去處，也讓更多不熟悉台灣的日本朋友，藉由錢湯認識台灣，也深入北投！

原來北投也有澡堂！從台日展開啟台灣新發現

有趣的是，其實小杉湯的三代掌門人平松佑介過去從未造訪台灣，對台北的印象只有高聳的101大樓、不曉得算是甜點還是飲料的珍珠奶茶，以及光聽名字就令人退避三舍的臭豆腐。收到合作提案時，平松佑介才知道，原來北投是名聞遐邇的溫泉鄉，「台灣人也喜歡泡湯呀？！」他的言語中滿溢驚喜。 

雖然一開始對「台灣也存在著錢湯文化」感到詫異，但回溯台灣和日本在歷史上的羈絆，日本人熱愛的「泡湯」在日治時期傳入台灣，終究成為台灣庶民生活的一部份，倒也不是什麼名門奇案。百餘年後，台日的入浴文化多少有些不同，但在日治時期便因溫泉而繁榮的北投地區，許多在地的老湯屋至今依然堅持著日式溫泉文化，像是木質色澤、浴池設計，甚至是入浴後的休憩時光，都是無可替代的體驗。

為了讓日本人也能眼見為憑，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中的攝影展，無疑是此次台日展的重要一環。小杉湯的浴池、鞋櫃等空間掛上百張攝影作品，瞬時成了行動美術館，那是台灣攝影藝術家——鄭弘敬鏡頭底下，誠實地被記錄的「北投の優（湯）」。

看著照片裡頭人們在湯屋旁的一顰一笑，平松佑介笑笑地說：「原來錢湯的使命，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嘛。」錢湯、湯屋、公共澡堂，無論稱作什麼，「『讓人心曠神怡地享受泡湯』是錢湯最重要，喔不，應該可以說是唯一的任務喔！」日本的小杉湯也好，台灣北投的老湯屋也罷，或許大多數的經營者都是因為有著這股簡單的使命感，才能挺過泡湯經濟的起落，堅持到如今。

層層堆疊的歷史文化，成就最迷人的北投

然而，比起錢湯的建築、泉水等，平松佑介似乎更好奇台日間的情感連結——當我們一起回味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時，最讓他心心念念的竟是那經過歷史堆疊、變遷後的北投面貌。

原來，北投在日治時期一片繁華榮景，戰後曾是合法風化區，後來則因政府禁令而沒落，直到在「北投溫泉博物館」（前身為北投公共浴場）整修後開幕的契機下，觀光復甦，北投再次成為台北輕旅行的熱門地點⋯⋯，也因為這樣的歷史厚度，使泡湯成為「街區再造」故事中，尤其不能被省略的章節。一間間湯屋不僅是體驗北投的敲門磚，也是對在地居民最柔情、最悠長的陪伴。而正是這些歷史流轉，讓過去不認識北投的平松佑介被深深吸引，也是他眼中北投最獨特的一面。

回望錢湯的經營，擁有88年歷史的小杉湯在漫漫歲月裡也一向秉持著陪伴人們的信念。雖然現在有許多外地遊客會特地前往小杉湯「朝聖」，但平松佑介不希望小杉湯只是高圓寺區域的著名景點，他說「必須要努力讓人產生『小杉湯是我的朋友阿！』這樣的想法，才是我最大的願景。」

從漢方湯、鳳梨湯，「體」驗台灣湯滋味！

除了攝影展之外，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台日展另一亮點，則在於富有台灣風味的錢湯！其實小杉湯向來以多元豐富的「湯種」聞名，更會每日在社群媒體發文通知當天的「泡湯口味」。除了常見的柚子湯、生薑湯、牛奶湯，小杉湯也嘗試過酒粕湯、紫蘇梅湯、起司湯、紅酒湯......等。問起平松佑介才知道，與其說這是求新求變，不如說是為了陪伴每個人的人生體驗。「在一成不變的日常中，放學後、下班後，除了去超市買打折的即期品，是不是可以為大家創造一點期待感？」

而這次在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登場的台灣選手——「漢方湯」和「鳳梨湯」，則是從日本人普遍的台灣意象出發，透過一池又一池的熱湯，不僅讓日本朋友體驗「台灣湯」的樂趣，更能近距離地與異國文化相遇。小杉湯雖然平時樂於開發新滋味，這次的漢方湯和鳳梨湯倒是讓平松佑介留下深刻的印象，畢竟在不盛產鳳梨的日本，若是沒有這次的跨國合作，許多人可能連鳳梨是什麼滋味都壓根想像不到！

小杉湯是家族企業，平松佑介身為第三代的接班人，從小就居於錢湯，對他來說，「泡湯即生活」的理念，可說是不容置疑。但換句話說，如果泡湯純屬日常的一部份，有必要積極地「換口味」嗎？對此，平松佑介毫不猶豫地回應道：「泡湯或許是很單純的一件事，而它的確也是，但我正是想藉由這份『日常』，傳遞訊息給一直支持著我們、把我們視為信仰的客人們：「泡湯跟生活一樣，滋味本是百百種，你難以預測會遇見什麼，有時候喜歡、有時候討厭，但沒關係，這就是生活啊！』」

期待疫情後實際走訪，渴望更多「台味」作品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這次的台日展之中，除了攝影展和泡湯體驗，還包含「秋市限定的一日台灣in小杉湯」特別企劃。除了販賣台灣的雜貨商品、雜誌，還有台灣街頭常見的似顏繪體驗，彷彿真的把台灣搬到東京。因此不僅是平松佑介，許多來「泡展」的日本人也一面驚喜於台灣仍保有錢湯文化，一面迫不及待地想擁有台灣北投的泡湯體驗，走訪台灣的土地，感受不同於日本的氣息。

從這樣的展出過程中可以發現，不僅是台灣人很喜歡日本，台灣的文化和創意也愈見受到日本人注目。平松佑介也表示，台日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微妙，台灣的物件也常帶著日系影子，他也表示，未來很期待看到更多帶有台灣獨特元素、更「台系」的作品，彷彿以濃濃「台味」向所有人宣告：「這就是台灣！」

而在這次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結束後，小杉湯也將聯合「屋台」料理，推出滷肉飯等台灣食物，再搭配由八角、甘草、花椒、桂皮、陳皮、乾薑製成的「台灣香辛湯」（「香辛」為日文，意指調味料），延續台日之間建立於「湯」的連結。

不只有夜市和芒果冰！「以湯交友」認識台灣

許多日本人昔日的台灣旅行，大多由夜市、芒果冰、按摩、台北101大樓所貫串，直至這次「歡迎光臨小杉湯的台灣北投」展覽，才終於感受到台灣文化的多元性，不只開始認識異文化，甚至渴望親眼目睹、親身參與，成為交流的一部份。而當錢湯成為隱性的連結，台灣更跳脫旅遊書上的一個選項，變成現實中的朋友。

對於過去從未造訪台灣的平松佑介來說，台灣原本只是地圖上幾乎難以察覺的一個小小的點，現在卻能在腦中稍微地建構台灣、北投的樣貌了。「更重要的是，我有台灣的朋友了！」這次合作，增強了台日之間的關係，「疫情結束之後一定要去台灣」的念頭也在他心中悄悄萌芽。

除了感受到體內的「台灣」細胞正蠢蠢欲動，平松佑介同樣希望在疫情平息後，台灣人也能到日本體驗錢湯獨有的文化。原來，相較於台灣年輕人習慣「揪人」去泡溫泉，日本錢湯是洗盡生活風霜的孤獨享受，泡湯時光更是不需話語、專屬於自己的時間。平松佑介誠摯地期待，就像日本人從小杉湯認識北投一般，台灣人也可以在不久後的將來造訪日本，從小杉湯中體驗日本錢湯的醍醐味。